《冀中一日》节选：在后方医院

布袋和尚

杨  沫
2011年10月28日16:13   来源：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我是从以环境残酷著称的10分区来后方修养的一个久病未愈者。这一天，5月27日，我住在完县岭西村。

　　清晨，嘹亮的号声把我从梦中惊醒了。爬起来，来到村南的临时操场。卫生部的工作人员正在集合跑步，我跟在排尾，跑了约10分钟，休息了4次，但血管里的血流动得快了。虽微微气喘，却感觉到了轻松与愉快。

　　这一天，是和平常的日子一样过去的：吃饭、休息、吃药、打针、散步……没有什么新鲜的事发生。中饭、晚饭都是吃的白面，在无论多么困难的情形下，八路军的卫生机关，总要找白面给伤病员们吃。我一拿起白面饽饽，看着我旁边工作一天却咽小米干饭的医生同志们，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抗战前的都市里，我也生过病，但病给我的最大痛苦，并不是身体的痛苦，却是那冷酷环境里给我精神上的残酷绞榨。我做教员和职员时，生了病，即使请一天假，也要请代工，薪金自然归代工；病了用费增多，而经济来源却没有了。为了吃药活命，不知发过多少愁。

　　抗战后，我到冀中10分区工作，病了两年了，没有谁叫我去找代工，没有谁要扣我的生活费，相反的，我倒用了我工作地方的无数金钱，八十、一百、三十、五十……一次次的用下去。我自己常常感到无限的惭愧和内疚。在抗战时期经济这样困难的情况下，却为我，一个平常的干部，消耗这样多的物资……我像一个幸福的孩子，睡在母亲——伟大的党的怀抱里。没有牵挂，没有忧愁。

　　5月27日，这冀中的一日，我还在病着。用着贵重难得的药品，吃着非常难得的白面，生活在无限友爱与温暖的后方医院中，回忆起过去那种冷酷的生活，我难过得想痛哭；看一看今天的幸福与温暖，却又愉快地要大笑。

　　我想念10分区，我恨不得病立刻好，战斗在大清河的平原上。（本文写于1941年，为《冀中一日》书中节选。杨沫之子马波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