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在苏联发生了一起“宫廷”政变,其结果是党的最高领导人、苏共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和苏联部长会议主席赫鲁晓夫(N. S. Khrushchev)被赶下台。政府把发生在克里姆林宫内部的情况严严实实地掩盖起来,而官方的说法是愚弄人和难以令人满意的。全世界(包括苏联人民在内)听到精力充沛和积极活动的赫鲁晓夫在苏共中央主席团会议上竟然因健康问题突然提出退休的消息,都感到十分惊讶,并认为这里面一定隐藏着极大的秘密。
赫鲁晓夫下台的第二天,苏联驻中国大使契尔沃年科(S. V. Cher-vonenko)向中共中央请求会见中国共产党领导人。由于近期关系的尖锐化,对于这样的请求可能要在大使馆里等上不止一天才能得到回答,而这次大使契尔沃年科声明,他有非常重要的信息向中国领导人转达。结果是10月15日深夜至16日的凌晨,中共中央委员、联络部副部长伍修权接待了大使及其随员大使馆一秘勃列日涅夫(A. A. Brezhnev )和三秘卡列诺维奇(1u. M. Galenovich )。契尔沃年科大使通报了10月16日苏联报纸将刊登苏共中央主席团有关解除赫鲁晓夫现任职务的决定,同时强调说:“苏联共产党在未来将坚定不移地遵循苏联共产党纲领,遵循苏共二十大、二十一大和二十二大的决议,坚决捍卫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统一,并在莫斯科会议宣言和声明基础上维护社会主义国家的团结。”按中苏争论的老套路,伍修权在回答中指出,中国对于苏共纲领和代表大会的决议不表示任何态度,但北京将给出“合理的评价,如果苏联共产党能够从各方面严格遵守宣言和声明的革命精神与革命原则的话”。
按照契尔沃年科大使的说法,“伍修权的举动给人的印象是,中国人在这次会谈之前就已经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我们所通报的实质内容”。尽管如此,北京对莫斯科通报的反应还是谨慎的。显而易见,中国领导人在变化了的条件下竭力想制定新的行动方针,并同时预测苏联外交政策可能的修正方向,特别是在苏中关系方面的修正。中国的传媒连续几个月实际上停止了反苏宣传,这就很说明问题。莫斯科发现,在中共领导人收到有关赫鲁晓夫下台的通报后,北京的广播取消了转播阿尔巴尼亚劳动党的反苏信件,取而代之的是在节目中播出了塔斯社有关苏共中央委员会和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关于赫鲁晓夫下台的决议。10月17日,中国报刊刊登了中国领导人给新的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L. 1. Brezhnev )和柯西金(A. N. Kosygin)的祝贺电,在此后的许多天里,苏联的所有问题全部从中国的报纸上和广播中消失了。正如驻北京苏联大使馆在通报中指出的那样,在苏联领导人更换后连续10天里,“我们在中国报刊上和广播中没有找到任何评论性的反应……‘现代修正主义’的术语开始较少出现,虽然这一术语在翻译的报刊和转播的电台中保留下来”。
然而,北京没有注意到这样的事实,即那些继续在苏联掌权的人,其中包括米高扬(A.1. Mikoyan)和苏斯洛夫(M. A. Suslov ),不仅曾顺从地追随赫鲁晓夫的政治路线,而且非常不喜欢中国人的思想,同时他们还是苏共二十大和二十二大代表大会主要决议的设计者,甚至是苏共新纲领的设计者;即便是赫鲁晓夫所培养起来的党的工作人员的强大阶层(在中国这些人被称为“苏联新的资产阶级”),也绝对不想牺牲世界革命所带来的特殊优惠的利益和现在安逸舒适的生活。1964年11月5日飞到莫斯科的中国代表团所有成员还不知道,苏联领导人将准备做出一些让步,但他们是否将做出妥协的决定是由中国方面的态度来决定的。
周恩来前往莫斯科会谈
确实,从北京方面传来的中国官方领导人有关和解的言论及做法都非常明白地告诉苏联,中国并不打算做出任何重大的妥协。正如苏联列宁共产主义青年团书记帕夫洛夫(S. P. Pavlov)向苏共中央提供的情报所说,在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上,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代表同这个组织秘书处的工作人员及苏联参加者谈话时指出,苏联的观点可能会改变,并坚定地重复说:中国共产党永远反对同苏联共产党公开论战。同时,他还明确地表示,中国的观点“非常清楚并不会改变,他们不打算在原则问题上做出任何妥协”。在中国与十月革命有关的官方宣传中,仍然经常有这样的思想,即两国关系中的困难的产生不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的错误,这些问题应该由导致产生这些问题的人来消除;是否能促进改善两国关系,主要是中国将积极地继续利用有关“在苏联加强阶级斗争”的纲领,使同情中国革命的苏联民众抵抗已经资产阶级化了的国家领导人,等等。
谈判到最后总算有了比较平静的气氛。特别是最后一天,11月12日,当时双方在互相尊重的氛围中互致客气的话语和表达了互信。中国代表在得知苏联方面关于苏共中央十月全会决议是按中国代表团要求的通报后,指出中共中央将严格遵守其可信性和秘密性。在此,周恩来指出,“相互信任,这是我们所必须的最低限度”。之后他又重复了毛泽东的话“我们的争吵是暂时的现象,而我们的团结将是永恒的”。这是1964年秋天毛泽东对在中国的苏共中央代表团领导格里申(V. V. Grishin )说的。
然而,在苏共中央主席团会议上苏联部长会议主席处于少数派。如果说在1965年1月初还有基里连科(A. P. Kirilenko )、谢列宾(A. N. She-lepin)等人在中国问题上支持他,而苏联领导层的大多数成员持不确定的态度,那么此后的情势就发生了重大变化。柯西金关于“通过谈判实现妥协”的主张在苏斯洛夫、米高扬、波德戈尔内(N. V. Podgornyi)和谢列斯特(P. E. Shelest)那里引起了非常强烈的不满,因为他们认为中国人的要求是(苏联)在原则问题上做出让步。部长会议主席所有的其他建议都淹没在各种各样反对者的声音里,在这种声音里,主要重复的语句是“问题似乎涉及我们的威信”、“可能会招来侮辱”等。苏联领导人所做的最大的让步是允许柯西金在访问越南途中在北京做短暂停留,与周恩来进行会晤并把起草委员会更名为协商会议。然而事情的实质没有发生任何改变。